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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工智慧三次震驚世界。1997年，2016年，2023年。
有意思的是，這三次，都由美國主導，卻都和美國最大的對手蘇聯（俄羅斯）有關。
1997年，IBM的深藍，打敗俄羅斯西洋棋大師卡斯帕洛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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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，AlphaGo戰勝圍棋九段李世乭。AlphaGo由Google旗下的DeepMind開發。Google兩位創始人中的謝爾蓋·布林（Sergey Brin）出生在蘇聯，是人工智慧戰略最堅定的推動者。對弈的第三天，比賽進入高潮，布林飛到首爾，代表Google享受勝利。
2023年，ChatGPT驚豔登場。它背後最重要的人，不是大家炒作的馬斯克和阿特曼（Sam Altman），而是OpenAI的聯合創始人、首席科學家伊爾亞·蘇茲克維（Ilya Sutskever）。蘇茲克維和布林一樣，出生在蘇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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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2012年ImageNet的人工智慧辨識比賽，AlexNet團隊贏得第一。一場學院裡的比賽，改變了整個世界的科技版圖。晶片之王，稱霸30年的Intel很快就要讓位於蟄伏多年的Nvidia。
ImageNet是最權威的人工智慧大賽。AlexNet不僅拿了第一，而且精確度是第二名的兩倍。它是一個卷積神經網路，一個模仿人類大腦神經元網路的數學系統。開發者先用CPU訓練，發現不夠力，要幾個月才能完成訓練。於是，換成了Nvidia為遊戲做圖形算繪的GPU，一周就完成了。
Nvidia當了Intel一輩子小弟。畢竟PC時代，CPU是霸道總裁，遊戲顯示卡是可有可無的小弟。智慧型手機來了，黃仁勳想逆天改命，做手機晶片，但很可惜，Nvidia的行動戰略失敗，老黃眼看著只能繼續苟且在Intel或者高通的陰影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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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想到，AlexNet從天而降，在智慧時代深度學習的場景裡，NvidiaGPU大有可為。公司市值已經抵得上三個Intel。
一場比賽，讓三十年硬體江湖換了姓，已經夠厲害了。但是沒完，ChatGPT問世，正式宣告，那場比賽掀起的革命不止於晶片江湖，軟體、網際網路、整個科技界，都要翻江倒海。
AlexNet由三個人開發，電腦老教授傑佛瑞·辛頓（Geoffrey Hinton），還有他的兩個學生，艾力克斯·克里澤夫斯基（Alex Krizhevsky）和蘇茲克維。艾力克斯和蘇茲克維，都出生在蘇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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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賽奪魁後，第一個找上門來的竟然是百度。李彥宏非常喜歡，希望深度合作，先提供100萬美元研究經費。但是，也是因為百度太主動，師徒三人發現商機。他們成了一家公司，沒有收入，沒有現金流，沒有業務，只有三個人。他們要賣掉這家什麼都沒有的公司，而且，為了利益最大化，方式是——拍賣。
從第一份報價，百度的1200萬美元開始。價格一步步上升，來到4400萬美元。只剩下Google和微軟。兩家都勢在必得，準備更高的報價。 這時候，有了工程師獨特的一面。三個人不打算讓兩家巨頭再加價，而是開始關心錢之外的事情，最終決定去Google。
辛頓老師說，4400萬美元三個人平分。但是艾力克斯和蘇茲克維堅持老師拿40%。
02
Google、微軟、Facebook的戰爭已經全面打響。
Google用Android搶走了微軟的「作業系統之王」。微軟狠狠砸錢用Bing搜尋攻Google底盤。Google不再是進入網際網路的入口，更多人打開電腦第一件事是登錄社群網路Facebook。Facebook想爭奪更多使用者的時間和資料，要和Google爭一爭，誰才是這顆星球上最大的廣告商。
三家都試過做手機，要從軟體裡走出來，掌握硬體的支配權。布林親自掛帥，研發Google眼鏡。轟轟烈烈地推出，苟苟且且地失敗。布林又掛帥做社群網路，Google+對著Facebook打，又失敗。布林嘿嘿一笑，難為我了，我這個人不擅社交。暈倒，你可是公司裡人盡皆知的沾花惹草花花公子啊。
如果微軟、Google、Facebook是魏蜀吳，那麼人工智慧就是荊州，爭荊州，就是爭天下。
Google用4400萬美元，買來一位老教授和兩位天才少年。不久，用6.5億美元，收購只有50人的DeepMind。真是，傲視群雄，笑傲江湖。
尤其是，這兩場爭奪，最後都是和微軟、Facebook單挑。最後都不是錢的問題。最後都是Google「不戰而屈人之兵」。
辛頓三人，4400萬美元，微軟說，我還可以加價，給你們很多很多錢。三人說，不用了，我們去Google。
DeepMind也是，最後就剩Google和Facebook。如果選擇Facebook的方案，團隊每個人分到的現金是Google方案的兩倍，但是創始團隊不要去Facebook，堅持賣給Google。
當年的Google就是人帥錢多形象好，一句不作惡（Don’t do evil）的價值觀口號喊進了天下極客的心裡。而微軟是一個老邁的壟斷者，大公司病晚期。Facebook是個莽夫，暴發戶，奉行增長高於一切。
馬克·祖克伯很不服氣啊，憑什麼你們總是看不起我。我一定要不借任何代價搞定人工智慧。
終於請來了大將——法國籍電腦科學家楊立昆。而AlexNet，就是利用了楊立昆的研究成果卷積神經網路，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。現在巨人來了。
2016年那場棋局，表面上看是AlphaGo單挑李世乭。但是背後，是Google單挑Facebook。
Facebook要搶先手，到處宣揚自己在AI上的投入和成果，一點點進展就開發表會，請記者去總部參觀。字裡行間，就是希望樹立起Facebook是人工智慧的領導者，還拋出一個話題，正在攻克圍棋，再過幾年Facebook的人工智慧就能戰勝人類最好的棋手。
但是Google為我們示範了，什麼叫人狠話不多。DeepMind是一家幾乎沒有新聞的公司，有一天突然宣布，在一場閉門比賽裡，打敗了三屆歐洲圍棋冠軍。
記者第一時間就採訪了Facebook。楊立昆很有信心地說，不可能！以我在行業的地位，如果真的開發出來了，一定會有人告訴我。AI要戰勝頂級圍棋棋手，還要幾年時間。Facebook是領先的。
之後發生的一切，是人類科技史上極端殘忍的一幕，是對Facebook的大型鞭屍現場。
AlphaGo大戰李世乭。第三天，比賽進入高潮，Google創始人布林飛到首爾，留下了這張經典照片。
祖克伯那時正在家裡看電視。
蘇茲克維，當年分到4400萬美元的30%，去Google上班，被分到子公司DeepMind幫忙，負責一個下圍棋的項目，為2016年的這場歷史性的棋局，做出了基石性的貢獻。
03
不過，收拾了Facebook，布林也躲不過他生命中最大的變數——馬斯克。
布林第一次試駕特斯拉，馬斯克就演砸了。無論怎麼踩油門，時速也只有10英里（16公里）。馬斯克滿頭大汗，打哈哈……但是，布林和佩吉各自買了一輛，還告訴馬斯克，我們投資你。
Google雙傑要馬斯克你大膽地向前走，真的不行時，Google會接手。馬斯克、布林、佩吉，有一個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的秘密基地。馬斯卡來矽谷，如果不住酒店，那就會去住布林或佩吉的家裡。，即時男主人不在家。
可是2022年，出大事了。布林提離婚，華爾街日報猛料，馬斯克讓布林戴了頂帽子。被發現後，世界首富馬斯克，痛哭著跪在地上，懇求世界第七富有的布林原諒他。儘管馬斯克憤怒闢謠，華爾街日報也回應「這個訊是正確的」。
不管馬斯克有沒有拆散布林的小家，但是ChatGPT這事，真是拆了Google這個大家。
前面說了，ChatGPT背後最重要的男人不是馬斯克，也不是阿特曼。這兩位是創業者、投資人。
產品才倚重創業者和投資人。各種成功的產品都會利用已有技術造產品，需要工業設計、市場推廣、公關行銷、管道建設、上下游整合、生態開拓、收益成本平衡等等「商業」上的事，因此主帥的意志很重要。
但是，ChatGPT不是商業產品，而是技術本身。最重要的人，就是背後的科學家，站在一堆佶屈聱牙的論文之上，在實驗室裡做出重大突破，然後驚豔全世界就行了。
馬斯克對ChatGPT最大的貢獻，就是把在Google幹得好好的蘇茲克維給唬了出來。
4400萬美元，師徒三人被Google「買」走。蘇茲克維屢屢刷新戰績。
在子公司DeepMind，AlphaGo贏李世乭，蘇茲克維的工作起到了基石性的作用。在Google總部，蘇茲克維來的時候，AI已經在語音辨識、圖像辨識上做的不錯，下一個需要攻克的是翻譯。蘇茲克維創造性地把數學引入翻譯，給每個句子一個向量，因此大大提高了Google翻譯的準確性。
然後，馬斯克來了。他常年把自己扮演成AI話題的意見領袖，是「AI會毀滅人類」觀點的支持者。這讓處於研究最尖端的蘇茲克維，非常認同。
馬斯克約了一個飯局，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聊。蘇茲克維推門進去，發現不僅有馬斯克，還有美國支付寶Stripe的天才CTO 葛列格·布羅克曼（Greg Brockman），YC總裁阿特曼，從0到1的彼得·泰爾（Peter Thiel）、LinkedIn創始人里德·霍夫曼（Reid Hoffman），等等等等。矽谷的大明星，和自己坐在一起。
馬斯克又拋出一個想法，成立OpenAI，開源技術。阻止地球被毀滅，只能靠這個屋子裡的人了，各位，拜託了！
蘇茲克維，30歲上下，那必須熱血沸騰啊。終於把持不住了。
當蘇茲克維提離職的時候。Google動情挽留，大咖們一個個來找蘇茲克維談話，開出幾百萬美元的薪資，是OpenAI的兩到三倍。
但蘇茲克維還是走了。身處頂級工程師、天才科學家這個奇特的群體，他可能感知到了自己不喜歡的東西。
04
大多數時候，佩吉、布林像連體嬰兒，形影不離。
一起創辦Google。一起去沙漠看無人駕駛大賽，推動Google做Waymo。一起試駕特斯拉，一人買一輛，一起愛上馬斯克。
布林獨當一面的時刻不多，印象最深的就是兩次，一次是飛到首爾，享受AlphaGo打敗李世乭，留下經典的合影。還有一次，就是馬文專安。
2017年，國防部長訪問Google總部，布林帶著高管接待。雙方要談馬文專案（Project Maven）。國防部推馬文專案的目的是，用大數據和機器學習改造戰爭。
國防部給私營企業訂單，是美國的傳統，既有武器採購和項目外包，也有NASA付錢給SpaceX發射火箭。但是Google不一樣，Google不是軍事承包商，而是一家消費科技公司。馬文專案，三年才賺不到3000萬美元。這點小錢，還沒有Google銀行存款的利息多。悶聲大財才是最好的，為什麼要去惹一身腥呢？
但是，布林為首的高管，就是想幹，不是錢的問題，而是認為和軍方合作對Google的AI戰略至關重要。李飛飛，是AI界大佬，ImageNet最重要的創立者，當時也在Google。一封洩露出來的Email顯示，出生在北京的李飛飛，和出生在莫斯科的布林一樣，支持促成Google和軍方的合作。
但是，大多數科學家、工程師有不一樣的觀點。
科技推動武器發展，有兩次飛躍，每次都很可怕。第一次，是一戰中馬克沁機槍的使用。大多數軍隊還是傳統戰法，排成一排，衝啊，衝啊，但是對面打開高效的殺人機器，機槍一掃，人一排排倒下，像打獵一樣。一戰的索姆河戰役成了著名的「絞肉機」。
第二次，是二戰中原子彈的發明。武器可怕的殺傷力已經徹底走出戰場，人類只要點點按鈕，一個城市幾十萬、幾百萬的人口瞬間灰飛煙滅。技術用於武器，人類第一次，有了毀滅我們這顆星球的能量。
參與其中的科學家，往往愧疚大於驕傲。
如果，用自動駕駛、人工智慧改造武器，顯然，這是武器的第三次革命。殺人機器人會把我們的文明會帶往何方？
Google內部，一份請願書開始流轉，要求布林不要和軍方合作。500人……1000，最終簽字了3100多人。DeepMind創始人堅定反對。辛頓老師，用個人身份請布林取消合約。
外部輿論更是吵翻天。一直宣揚AI會毀滅人類的馬斯克當然要出來猛踩Google嘍。1000多名學者老教授聲援Google3100員工的公開信，要求Google承諾不開發軍事技術，不將個人資料用於軍事目的。
最終Google迫於壓力取消合約。但是很快大家注意到，Google的行為準則頁面（Code of Conduct），開頭的「不作惡」（don’t be evil）被刪掉了。
不作惡，由佩吉和布林提出，一直是Google最有號召力的品牌形象。可是，在這前後發生了不少事，Android創始人安迪·魯賓（Andy Rubin）在公司性騷擾、潛規則下屬，被佩吉包庇處理。布林又堅持和軍方合作。
曾經，那些理想主義的科學天才，拒絕微軟加錢，也要去Google。Facebook給兩倍，我也要去Google。這樣的時光，不會再來了。
05
你嘲笑過理想主義嗎？
人工智慧有過幾十年的寒冬。辛頓老師，在美國找不到教職，只能跑去加拿大，薪資只有同行的3/4。
「通用人工智慧」，這幾個字說出來就是要挨打挨駡的。資本拋棄你，老闆鄙視你，教授們也覺得你沒好好學習，才會做如此沒意義的研究。因為AI的前輩們吹了太多牛，最後都沒實現，於是成了「狼來了」的故事——誰再提「通用人工智慧」，沒人信了。
AI這件事，比較認可的路徑是，放棄通用人工智慧，做一個個細分場景裡的自動化。腳踏實地，一步一個腳印。
更何況，人類頂級實驗室裡最聰明的頭腦，身邊總是有這樣的聲音，「唉，大學者，那麼那麼不知道變通，你稍稍調整一下研究，做點資料分析，智慧型推薦，一堆網路公司搶著給你百萬年薪！」
師徒三人做AlexNet。但你看，是用艾力克斯·克里澤夫斯基（Alex Krizhevsky）的名字命名的，可見地位不同。但是艾力克斯不久之後從Google辭職，徹底離開了這個領域。類似的名單很長。
當然，離開前線的人，依舊偉大。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規律，大人物、小人物貢獻出自己一段段的命運作為柴火，推動人類文明一點點升溫。
只是，蘇茲克維太獨特了。ChatGPT爆火，讓Google拉響了「Code Red」，情況緊急！OpenAI放棄了非盈利的性質，加入了微軟的陣營，十幾年了，微軟的Bing站在Google旁邊，就像個傻子一樣。現在，格局可能要變，西線重燃戰事。
2019年卸任Google總裁之後，布林已經很少出現，據說只有「探月項目」開會時他才來Google總部。ChatGPT爆發，布林復出。最近，Google系統裡，布林提交了事隔多年後的又提交了一個程式碼，而且與Google的對話程式設計語言模型LaMDA 有關，是GoogleAI戰略的重要板塊。
但是，還來得及嗎？Google匆匆忙忙上線了自己的聊天機器人。結果演砸了。市值暴跌2000億美元，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從未有過的景象。
讓我們記住這一天吧。人工智慧第三次震驚世界。出生在蘇聯，但是更年輕的蘇茲克維，給了同樣出生在蘇聯的老大哥布林，一記大大的悶棍。
因為ChatGPT爆紅後，重讀《深度學習革命》（Genius Makers）這本書裡，發現上文提到的很多舊事，都可以在這本書中，看到更多驚心動魄的細節。於是，有了一個小小的發現，AI三次震驚世界，都由美國主導，但是都和美國的老對手蘇聯（俄羅斯）高度相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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